进勇 发表于 2022-7-25 11:48:02

南疆,那片热土 聂晓薇

南疆,那片热土

聂晓薇

  九月的一天,一个曾一起到云南支边的朋友打来电话,第一句便问:“记得明年是什么日子吗?”明年?我记起来了,明年不正是我们赴云南二十周年吗?继而她告诉我,一些朋友们正在筹划编辑出版一部反映当年云南知青生活的纪实文学集,以纪念那段难忘的岁月。这消息在我心中泛起波澜。我知道,每一个云南知青都不会淡忘这个日子的,因为它会使我们想起逝去的青春,想起二十年的起落得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年华,每一代人的青春都会印上那个时代的烙印。有一部电视剧叫《十六岁的花季》,而在我们十六岁时,却没有花的色彩多姿。我们有过浪漫激情,也有过“战天斗地”的豪迈,但留下更多的,却是凝重的记忆和深沉的思考。

  二十年前,我们一万六千多名稚气未脱的成都青年挥泪告别亲人。满怀“豪情壮志”奔向云南边疆,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雄气概。少男少女们编织着一个个斑斓的梦,热切向往着那个“头顶香蕉,脚踩菠萝”的美丽地方,向往着富有传奇色彩的边疆生活。然而,没想到迎接我们的是一片寂寞荒凉;也没有想到扎根八年后的大返城如浪如潮,势不可挡;当然,更没有想到二十年后我们会有机会站在历史的台阶上,冷静地审视我们的青春,思索我们人生的那一部份。

  历史就是这样严峻,她必须在迈过一个时空跨度之后,才肯对过去评头论足。

  有一件事曾深深地打动了我。去年,在云南耿马沧源大地震发生后,有一大批云南知青自动聚集起来为受灾的农场捐款。在他们中间,甚至还有一些曾在当年农场挨过批斗受过不公正待遇的人。

   感情的确是一个复杂的东西。当年离开那里时,我们怨过、恨过,那是因为我们把人生中最美好、最灿烂的年华留在了那里,回来时,却似乎一无所有。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却发现与那片土地难以割舍,八年的酸甜苦辣、爱恨恩怨慢慢化作一杯余味无穷的醇酒,让我们终生品味。我常常思索,为什么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我们对那片土地和那段生活的感受会大不一样呢?终于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我们已不再幼稚,我们已不再年轻,我们已经能够记住失去的东西,也已经能够悟出得到的东西。人世沧桑,那片土地却是公平的,她终归那么慷慨地给予了我们成熟。今天,当我们已能用硬朗的肩膀承受住来自生活和事业的重压时,我们想起了那些个流血流泪的日夜。回到城市后,美味住肴尝过不少,却仍然忘不了农场老职工家里的米凉粉和红糖汤元,因为它使我们尝到了人间真情。我们不再追求虚无飘渺,懂得了脚踏实地,这也得益于那绿色的胶林和金色的稻浪,因为它使我们感受了播种的期待,耕耘的艰辛和收获的充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有了更多的朋友、知己,然而,最珍贵的还是当年在同甘共苦中结成的友谊,因为那时我们坦露胸怀,毫无矫揉造作。那时几乎每个知青都得到过家里的包裹,在那物资匮乏的年月也不知父母是如何省下那些东西的。也许就从那时起,我们懂得了母爱的深沉博大,也懂得了用一颗爱心去爱亲人、爱同志、爱祖国、爱人民。我们也有过迷茫,做过蠢事,但正是盲目狂热过后的痛苦反思,使我们不再人云亦云,学会了独立思考。也许有人留下了遗憾,但无论哪种经历,哪种感受,都变成了我们的人生的一笔财富。

  于是,我们发现:南疆,那片热土,已与我们血肉相连。

(载《成都晚报》

1990年10月21日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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