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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上
罗贵兰
1971年9月中旬，我们19营1连发生火灾。消息传出，各连纷纷捐献物资。我们4连半天捐了十几件单衣，两件毛衣，一件棉衣，十多双鞋袜、肥皂、牙膏等日用品。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只有几十人的连队能捐出这么多东西，已体现了我们支边战友相互间的情谊了。
照连长的安排，我作为文书有幸带着慰问信和大家捐献的物品去一连慰问。时间恰逢星期天。我们寝室的几个伙伴，除脚烂未好的二人外，其它人都愿与我同行，去看看分在一连的校友。
8点钟上路，路过傣族老乡的稻田地，绿油油的秧苗正扬花吐穗，微风吹来，绿波起伏，清香的气息浸润心扉。一路谈笑走了4个多小时，仍不见一连踪影，几个老战士说“迷路了”，我们四顾茫茫，又累又饿。忽见前边有座老乡看稻田的竹楼，就奔竹楼而去。竹楼果然有个“老卜涛”(老大爷)正烤木薯吃，他见来了人非常高兴，立即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大家吃。小憩了一会儿，向老卜涛问明了路，又接着走。这次没过多久便走到了一个傣族寨子的边上。各种各样的植物把这个寨子包围着，我们从寨子外边香焦林里的间隙通过，串串半生的香焦垂挂着，潮湿的地上长着深深的杂草，几乎没有路。像这样的地方干蚂蝗最多。稍走慢点，干蚂蝗会大量地赶拢，爬到人身上吸血，紧走慢赶，半刻钟功夫走出了闷热的香焦林来到大路边。这时有个老战士说“顺着大路走，一连快到了。”一句话像兴奋剂，我们听了疲劳顿减，脚步自然轻快起来，下午3点半，终于走到了一连。
见了校友，心情分外激动，大家手拉着手，互相问长问短。虽然在校我们不是同排同连，但到了边疆，心一下就贴近了。说起失火的情景，一连的同学们惊魂未定。我们赶紧劝慰他们。大家的手拉得更紧。
在会议室宣读完慰问信，送交上援助物资后已是下午5点多钟，我们不敢拖延，赶紧告辞就往回赶。一连有个排长调我们连任指导员，他拿了一把电筒与我们同行。他带的路不是上午那条，一上路就踏过连队边的河水，沿着大路走。顺着大路有许多寨子，我们走过一个爱伲族寨子。又经过一个傣族寨子。我们进寨子买了些泡果，用竹篾串起来，背在肩上，想给连队的同志带点礼品回去。买好橙子走出寨子天就黑了，四周黑洞洞的。一把电筒照不过来，只好摸索着高一脚浅一脚地赶路。突然前面有了灯光，指导员说那是勐润寨子，我们要从那儿过。进得寨子就听人声嘈杂、嘻哈打笑，那年月边疆晚上兴集中学习，寨子里刚学完，人们正准备散去。看着老乡分散挪开的背影，知道时间不早了，谁也没说话，只顾赶路。穿过勐润寨子，大路却越来越不好走，一会儿一个大水塘，一会儿一个大泥塘，路上指导员走前我走后。记得过第一个水塘，大家都在齐腿深的水里试着走，一个隔一个有点距离。指导员先上去后，用手电给大家照着，第一个上去了，又照着后边的。第二个还未上岸，第一个先上去的打破了我们长时间不说话的沉寂：“指导员快给我看看！”声音颤微随着她的喊声，我们望过去，只见她把脚伸到指导员跟前，几条拇指粗的蚂蝗爬在上面，指导员连忙蹲下帮她扯。到了边疆，砍坝、挖土、割茅草都与干蚂蝗打交道，这么粗的水蚂蝗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谁也没有像第一次见到干蚂蝗那样惊呼急叫，但心里发怵的不行，电筒照着扯蚂蝗就照不到水里，想走快点，又快不了。上去一个人指导员检查一个人，几乎每个人的脚杆上都爬了蚂蝗。那水蚂蝗爬得真牢啊！扯起来砰砰响。过了这个水塘，我们精神快崩溃了，脚杆软软的，浑身没了劲。过烂泥塘时，有个知青的鞋陷在泥里了，她自己怎么都扯不起来，三四个人轮流帮她扯也扯不出来，走在前面的沈艺群急了，两步跨过来，弯下腰双手逮着鞋子猛使劲，一下就扯了出来，大家不由得笑了，夸她力气真大。就这样一扯一磨地，好不容易才到营部。我们买的橙子有的还剩一二个，有的全没了，在哪儿丢的，不知道。营部离四连还有一刻多钟路，这中间有段推土机推出来的黄泥路，看上去二三米宽，可路低两边高，没有排水沟。雨季里，人畜拖拉机走多了，形成了齐脚肚的淤泥。机油、畜类、腐枝败叶掺在里面，令人作呕。
回到连队，已是夜间12点多，想不到同寝室的两个姐妹还未睡觉，在嚎啕大哭。她俩说我们几个肯定走丢了，回不来了，又说我们中间肯定有人遇上毒蛇猛兽出事了。连长，排长一直在她俩身边劝慰，说有人跟我们一块走，不会出事的。可是她俩根本听不进，一股劲儿地哭。直到看见我们出现在面前，才破涕为笑。那一分纯朴的姐妹情，至今还暖着我的心。
罗贵兰 女
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十九营四连文书
现重庆邮电服装厂百货经营部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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