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生活协奏曲 王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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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3-1-22 20:22: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四川泸州
     
    边疆生活协奏曲(一)

    王庆华



    耶稣:“用爱去消灭恨吧!”

    我说:“用恨去唤醒爱吧!”



    辣子鸡



            一对鸡崽,两块钱。老工人卖的,便宜。三月光景,眨眼功夫,小鸡就有两斤重。或者,吃肉,兴许,产蛋,孵小鸡。

            长时间无荤,粉肠尽了油水,心,素得慌。妈妈曾说,小孩有啥心?何况,还难受。不!确实。难受时挤压的清口水,一股股地涌来。我,头搭在床沿,任其长流。好一阵,止住,泪却不住。

            小鸡饲在床脚。脏,臭。“吱吱吱”的叫声,碾转难眠。忍住。一早起,我就哄它们出去,觅食,就清扫床下的粪便。吃饭先扒堆地下,高扬“咕咕咕”(意为吃饭了),翻地挺累,白饭咽得也挺难。看眼渐长的小鸡,脸上自然浮起笑。

            月余,小鸡绒毛将褪尽,翅膀现出光秃秃的肉,足有男生拳头大。不久,不幸发生。小鸡跌进开水桶。我拎着早逝的小鸡,反来复去的掂着,舍不得抛弃。营教导员老墨,广东人。想荤。叫仓库员打耗子来给他,炒吃。宣传队女生都尝过。味道鲜极了。这还是只鸡呢,足足半斤沉……吃!吃辣子鸡。

            采小米辣,心贪。四,五两。油辣辣地炒一碗,与女友吃得花儿开。小米辣资格的辣。一会儿,我俩辣得“唏唏”的。吃兴正浓,不怕哟。头、脸渗出汗。越辣越吃,越吃越辣,越吃越快。辣出的“唏唏”声大,间歇更短。斤饭完了。又打回半斤。舌头不停地绞动,痛又麻木。此刻,只一个愿望:把鸡儿痛痛快快吃下,吃尽,吃完。丢下碗筷,相视而笑,眼睛潮潮的。这时,口腔没了食物遮拦,尖锐的辣呀,一下刺激我各路神经。痛,难受,喝凉水,一口一口包在嘴里,借凉气压下辣味。吐尽,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鼻涕、眼泪齐来,想大哭,用手去抓舌头,想拿刀把它砍下来。苦痛折磨我近四十分钟,辣,才稍稍客气点。而后几天,舌头失去味觉。

            如今,一见桌上的辣味鸡,舌头就涌起尖锐深刻的辣感。



    边疆生活协奏曲(二)

    王庆华



    蛇 妖





            一日。

            收工。洗净妆毕。忽听外面人声嘈杂,间有:“蛇!蛇!”的惊呼。与同寝室女友奔去:“哎呀!”

            海碗口粗条蛇,捆在树干上,两名男生抬起,从家门口过。

            蟒!不是蛇。

            五连的人,过年似的喜庆,热闹。打了顿牙祭。

             五连与营部同居土山推平的地盘,左傍纤细南坑河,右依一条活泼的小河。我们常常涉水上山垦荒。两河相夹,汇集营部脚下正前方,轻流细卷三座莽林,几经湄公河。河两岸浓林幽深,神密恐怖。问津者极少。

            是夜,油灯下,室友与我好一阵议论:“这样大的蛇,怎么敢打?重庆都是小男生。会不会生出报复?……”遍山爬满小蛇,无脚无手的,永远睁着眨也不眨的冷眼。”“听说还……做枕头,骇死人呀!”

              “妈呀!”上海人佳妹,尖叫一声钻进被窝窝。

            熄灯。

            那边隐隐有歌传来,伴着锅儿碗盏声。

            梦里,被一阵阵“呼呼”声骚扰。醒过来,尖起耳朵一听,外面狂风大作,林涛呼啸,天兵天将降临一般。

            好狂的风呀!

            拽紧被头,睁大惊恐的眼,黑屋里一阵搜寻。一声清晰的撕裂声“哗”,吓了我一跳。风,钻破了塑料薄膜窗冲进来,乱舞一通。蚊帐鬼影般摇动。我不敢吱声。头,更深地埋进被子,堵住了鼻子眼睛耳朵。风,疯狂地狠狠打着房檐,瓦楞,竹门,发出重重的声响。忽听“咣铛”一声,门倒了。恰好对着我的床!倒霉!失去阻碍的风,得意的风,巅狂的风呀!排山倒海之势般涌来,肆虐我蝉翼般的蚊帐。我龟缩在风雨飘摇的城堡中,瑟瑟抖动到天亮。”

            第二天,纷纷传扬,两河汇集处,栖身雄雌二蟒。打死的是雄蟒,雌蟒要为夫雪恨。昨夜,蛇妖祟祟。

            吃了肉的女生,只要是下班进屋,上床睡觉,都床上床下被子枕头仔细搜查一番,方才心安。

            我们,暗自庆幸。




    边疆生活协奏曲(三)

    王庆华



    抗 寒



            冬至。

            阳历,12月23 日。

            连长说,寒潮就来,这鬼东西得对付。否则,胶苗全都完了。下一步芽接,移植全扯蛋。烤火,烧火给苗苗烤。火力加浓烟驱寒气,霜降不到苗身,这样,苗儿不感贴身的凉。

            连长手一挥。

            依连长样,拾干柴枝架成堆,细纤纤,老枯叶填进垛芯。

            半夜,黑。五指不见。老工人温姐来叫。我把傣族头巾裹头上,剩两只眼,她顶件衣服,怪模样,彼此对视,都神秘地笑了。须过寨路。脚步很轻,但敏锐的狗鼻还是嗅出了人味。瞬间,狗叫犬吠,危机四伏,逃,也迟。狗儿全上路,团团将我俩围住。绿眼睛,闪冷光:“汪,汪汪。”我俩背靠背,边驱边吼:“打死打死。”好不易,闯过险区。

            雾,湿了睫毛发根。苗儿冷了。点火,划根火柴,没拢柴,熄了。二根,也熄。三根,四根……急得我高喊,温姐。毕竟是老工人,燃了两堆,浓烟升腾。她说不急,怜不得手,把它伸进柴里去点。行是行,手,刺破了。成功的喜悦,煽动起我的热情,又跪地上,撅起屁股,大虾般动作,嘟个嘴去吹。垛芯中的引柴都未湿,好着。三堆,五堆……跳跃的火焰,欢快的火焰,把黑暗排斥得远远的。浓烟弥漫苗圃,雾,融了,化着水,滴进我张着哈气的嘴。尺来长的小苗,嫩气,是我们肩挑背磨整出来的,心爱呀。不能歇,烧着的柴堆,要勤扒,或垒垒,持续的时间才长一些。亩多宽的地,只见两女巫,东蹦西跳,跪拜磕头,煞是多趣。

            哎呀!眼睛。老温,我眼睛瞎了。飞个渣渣,好痛。别动!庆华,我来我来,眼睛往上翻,干净手绢拿来。忘了。唉,算了。用我的老衣袖擦擦。轻点。求求你!瞎天黑地,哪里看得见渣子。瞎子点灯——白费劲儿。干脆,庆华,你哭。泪水冲一冲。就好了。说哭就哭。心里,其实早想哭了。

            哭吧,舒畅些。

            引出了思念。

            ——妈,你知道女儿在干什么吗?在深山,在野地,在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天宇下,在湿兮兮的地上,想你,念你,妈妈。这夜,有多黑呀,这夜,有多恐怖。荒芜的山野,只有,我们两个女人。担心野兽出没,惧怕敌特谋害,不明不白归了黄泉,再见不到你,妈妈。

            ——过几天,就是我生日。在家,妈妈每次都做长寿面,一曰:长了;二曰:拴住儿女。可她,究竟没拴住我呀。今年,是在兵团过第五个生日。每次,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兴许今年强些。栏里猪要杀两头过元旦。生日,因沾荤而灿烂,快乐。

            四周,仍是那无尽的黑,残剩的火堆,失去了先前的红火。老温问眼睛好没有。并叫我吃她煮好的红糖稀饭。

            含在嘴里,硬是咽不下这口软的甜的。

            思绪仍在那无边的黑夜里穿越,飞翔。




    边疆生活协奏曲(四)

    王庆华









            归。

            发出一字电文“归”。

            尔后,神精兮兮地抢购。50斤整袋白糖,爱伲寨子烟薰火烤的竹干笋,重金购买铜钱般黑耳,老林采集,指头一点,将血红的木灵芝,宝贝般带回家。

            急急切切,忘不了为战友捎包对山城亲人的孝敬。一腔割不断的思念。

            收收拾拾,也是两大提包。与此同行,是学友小张。咱俩是宣传队首批回渝探亲女生。因为春节的慰问演出,失去了坐集装车的幸运。幸好,载粮空车带上我们。

            好不容易,经过漫长的等待,排队,购票,争吵,才坐上归家的车。

           长舒一口气,心才平平的,闭上疲劳的眼,梦着家,车站,妈妈,亲朋好友溢笑的苦涩脸,流香盈油的家宴……喂!喂Z!小张推醒我,说渴得要死,去找水喝。她体积小,一脚脚的人堆插下去,鱼鳅样“梭”得快。回来,手空空矣。一列火车的开水房都上了锁。小巧俊秀的张,气得吐脏话怪话。

            好心疼。

            递了个木梨给她,那种吱口翻铁锈,满嘴起渣的木梨(云南特产)。一会儿卖饭啦。饥渴的人群一哄而上。白饭上缀了几星儿肉,能不试试?也想试试。不过,我们是女人——她的名字叫弱者。

            列车在极不满意的躁动中,把一车黑发蚂蚁拉到贵阳。下车。中转。才直抵重庆。

            又是排队,签票。等待,盼呀,伸长脖子,大厅里的钟呀,你,走得太慢太慢。这前前后后,拥挤不堪,大包迭小包,小包背米米包。愁呀!哦,有办法。手指连接两个提包,搭在肩。前一包后一包,到时只管跑。

             剪票啦。人群骚动难抑。剪票员喊:不要挤,一个个来,一个个来。她的声音像落进大漠的雨点极快地被淹没。我俩奋力前挤,人流把我们推得东一下,西一头。什么叫渺小,此刻,真是刻骨的体会。我身不由已,不自觉地扯住个男子汉的背带。你搞啥子名堂!一双牛眼睛瞪得溜圆。可能是看到我的狼狈,或许是狼狈眼中的哀求,他扭过头去,没吭声了。一直我就抓着这根救命草,死活不松。人们就这样推来搡去。

            小张呢!她在大喊挣扎:挤死人呀,挤死人呀!我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朝她吼:像我一样,我一样!眼睛一斜,嘴一歪。她很快抓着个女人的包包带。我们就像落海的溺水人,抱着残板任其漂荡。过剪票口了。那挤呀,压呀真是要挤出人的心肝肚腹。一股巨大的推挤力从四周箍来,活活把我抬过了门,脚悬空。而后,人们作鸟状奔。抢位子。我们瘫在地上,不行,最后一站。拎起重包走呀走。怎么走得快呢!七八十斤呀!手软,歇。换手,又走,手痛。肩驮。跑,小跑,肩痛,软,放下。站台好长。咬牙,又提。走几步又停。妈妈呀!好难!哭,没人帮。逃难样的人群只管往前冲,有座的滋味当然比无座的味好得多。那里敢奢想呢!只求能上车。小张脸上也沾有泪痕。她从小坚强,黑起脸,咬牙拼命赶。

            一双可怜的人儿。

            终于靠近了车箱边,到处是翻窗越门的勇士。哪儿去找缝?哪儿去求人?人人顾不了为人,人人都想雷锋的手。

            去求!去求!为了回家,回家!

            终于,一双粗健的手,从窗口拉进了我们的包,拉进了我俩的身。谢谢!谢谢!麻烦了。

            “兵团的?”“兵团的。”

            “你是?”“是。”

            “挤到坐,挤到坐,支边的一家人。”

             “西双版纳很远很苦?”

             “是苦是远。我是红河的。”

             “头次探亲心切。” “为什么不和男生走?”

              “男生……走哪。”

              “还好,就到家了,家就到了。”

            重庆站!到了。我探出身子,一眼就望见人群中妈妈微胖的身影。

            妈妈,女儿回来了,回来了。声音好响,好亮,传到天空,传到大海。妈妈好似听见,急步跑过来,扬着手。我的泪呀,思乡的泪,夺眶而出,撒在站台上,撒在这块生我、养我、送我、迎我的土地上。





    王庆华    女

    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八营宣传队

    现重庆气动元件厂供应科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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