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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岁月（上）
毛新贵
挑 米
版纳的雨季，老天爷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烈日当空，一会儿大雨倾盆。烈日把县城通往连队的公路晒成了扬灰路；大雨将公路淋成了“水泥”路，恶劣的气候与艰苦的环境合成一股势力使全营唯一的生活车——拖拉机无法去县城拉米。眼看粮食就要断了，韩营长决定第二天全体干部战士到县城挑米。对上级“白天治坡，晚上治窝”的指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韩营长说得好：“总不能让娃娃们饿肚子。”
连队离县城九公里。由于水土不合，我双脚已溃烂，伤口处流着浓血，流淋巴液，流着血，肿得发亮。人平 40斤大米总得挑回。我咬着牙，肩膀与扁担相互摩擦吱吱着响。我挺着腰，在扬灰路上行进着。一里路走过了，我的腰再也挺不起来了，也听不见肩膀与扁担的摩擦声。只觉得双脚发胀，汗水浸湿了头发和衣裳，炎炎烈日照得人头昏眼花。我张开嘴喘着气，想老天爷赐一丝凉风吹凉我的喉咙，想老天爷赐一粒雨水润湿我快要起火的咽喉。好不容易走过了扬灰路，前面出现了一遍低洼地，那就是更艰难的“水泥路”。肩上挑着大米，一脚踩下稀泥齐膝，步履艰难，跌跌撞撞，好难行走。我眼发花，眼前一遍黑暗，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扶住，我来不及看是谁，只是靠着这只大手越过了这段40米长的“水泥”路。我再也站不住了，摔下担子，坐在地上。这时才发现是连长在我身处逆境时扶住了我，只见他又弯下了腰，把我桶中的米倒了二三十斤在他的担子里。他一句话也没说，挑起担子就走了。见着连长的背影，我鼻子一酸就哭起来。毕竟那时只有 17岁。哭了一会就像无事一样，这时我才感到双脚胀得受不了，原来沾在脚上的稀泥被太阳晒裂了口，裂口处流着脓血。我挑着十来斤重的米担子，虽然双脚痛得迈不开步，可还是坚持回到了连队。在回连队沿途的飞机草丛中，有不少的大米，我心里非常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好在回到连队，连长、指导员没有叫司务长验称。
找“小平”
我们连队以种橡胶树为主，种胶树前要作好一切准备。每人平均每天挖24个穴，合计出土方为八点四立方米。双手打起血泡，从早到晚的劳动才能完得成任务。
有一天下午5点左右，完成任务后我回到了宿舍。不一会天变了，天空中出现了一堆一堆的乌云，刮风了，风卷砂落在瓦上，打在门窗上。打雷了，一条条闪电就像要把天空撕破。下雨了，钢线般的雨点打在地上溅起一颗颗豆大的水花。我的同学小平还未回来，再一打听全连的人都回来了。我急了，顾不上人们的劝阻，冲出宿舍向山上跑去，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我高声呼喊着“小平，小平你在哪里……”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丛林发出的呼啸声；只有闪电后的隆隆声；只有大雨的哗哗声。我从这条植胶带跑到那条植胶带，环山寻找着她。风停了，雨住了，雷公回家了，小平还未找到。天将黑，我低着头在泥泞的山路上走着。猛然抬头看见前面的一个穴里有一块蓝色的布，那是小平的衣服，我快步上前一看，小平蹲在穴里，背靠穴壁睡着了。我用力地喊着，用力的拉着她那瘦小的身子，她睁开了眼，笑着问我“你怎么来了?”我问她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回宿舍。她说“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在这里睡了一觉。”她说得很轻松，眼里却充满了忧愁，充满了倦意。我哭着说：“你完不成任务怎么不告诉我？”她说“你不同我一样患有肾炎吗？”话一说完两人抱着大哭了起来。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人生的这一幕，也常用此事教育后代做事要认真，待人要真诚。
打 赌
在农场每年有一次“大会战”，那日子是难熬的。全体干部战士吃在山上，干在坡上，有时住在山上。劳动的艰苦，生活的艰辛是90年代的青年人无法想象的。当时有段顺口溜“大会战，大会战，累昏了头，累弯了腰，虽是每天五餐饭，餐餐只有盐巴汤。”年轻人吃得多也饿得快。一月没有一顿荤菜，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也算不错了。
有天下午休息，一个连队的指导员与连长打赌，两个都是知青，说话也少拘束。指导员讲他一次能吃两斤馒头，连长不信。于是两人当着众人的面打赌。君子一言驷难追，当晚指导员就不吃夜饭。第二天早餐，上午十点加餐，午餐指导员均不进食。连长也不示弱，早上六点就骑上自行车到县城去买馒头。
下午两点连长回来了，大家高兴地上前去看闹热。连长说“去晚了，馒头卖完了。”指导员坐在地上没有说话，战士们一阵大笑。不知何时大家停止了笑声，悄悄地离去。
在兵团的8年光景，历经艰难的岁月，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我们满腔的热血换来的是一盆冰水。我至今时常在想，如果那时有现在的政策，知青的满腔热血是绝不会变成一盆冰水的。
毛新贵 女
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四营
现重庆沙坪坝肉食品贸易商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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