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 3章 竹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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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23-5-21 12:27: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四川成都
     
    《逆神》 3章 竹虫(上)






    《逆神》

    阿蛮 著



            阿蛮,重庆作家,出版有长篇小说《依仁巷》、《解手》、长篇散文《宁厂》、《三峡古镇》及中短篇小说集等多部。作品曾获各种奖项,其中《依仁巷》获得第二届重庆市文学艺术奖并参评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中国作协会员。

           逆神既是一种图腾,也是一种性格、一种精神。

           这是一段真实生动的特殊记忆;这是一出撕心裂肺的情感悲剧;这是一场艰难曲折的生死较量;这是一曲感天动地的生命挽歌。

           五个少女相遇在遥远的西南边疆,她们正值如花的岁月,却要面临做梦也不曾遇到过的困境。死亡离她们是那样的近,让她们躲无处躲、藏无处藏,留下一幅幅惨烈的画面:

            为了调动回城,苏红被迫进行了一桩痛苦的交易,沦为权贵玩物,不幸当众流产,身心俱疲投河而死;绝望卫生员,在最后时刻被出卖,狂怒中给了政委致命一击,自己也香销玉殒;猎人抢婚,欧阳晴月大兴问罪之师,吊桥上拔刀相向;森林突发大火,李华珍搬救兵身陷绝境,献出了年轻生命;危机爆发,一片混乱,欧阳晓星大桥上临产,姐姐挺身救护,不幸坠河而亡……

            小说不回避时代的曲折和艰难,更注重人类美好心灵的展示,谱写了一曲真实动人的生命之歌。







    3章 竹虫(上)





            115连的三排宿舍各自独立,都没有厕所。连队把厕所建在宿舍下方的菜地中央。菜地很宽,一直延伸到河边,厕所建在菜地中央,便于就近施肥。平地挖出一个大坑,悬空摆上厚实的木板供踩踏,以竹篱笆当隔墙分了男女界,就成了比较规范的厕所。竹篱笆编了两层,以免过于透明让人难堪。这种厕所在城里见不到,知青们开始不习惯,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在雨天得小心些,板沾了稀泥就很滑。先后有两名男知青就踩滑掉进坑里去,不得不从大坑另一边爬上来。另一边在露天下,很宽敞,方便种菜的老战士用长把勺舀粪肥。

           这样的事还没有发生在女知青身上。姑娘们心要细些,白天都看得很准。夜里则用一只盆子当马桶。只解决小便的问题,大问题还是要去厕所。

           因为时间匆忙,建厕所的木柱、竹篱笆和盖顶的茅草采伐回来都没经过防虫处理,使用时都是生料,很新鲜,不久便生了虫。竹篱笆上蛀出的虫灰蛛网般挂满四壁。有风吹来,蛀灰就变成了白雾,弥漫在空气中,整个厕所便朦胧缥缈恍如仙境,迷得人辨不清方向。这时候一般都不上厕所了。有事急得非得进去,只好忍受一下蛀灰迷眼和呼吸困难,匆匆结束,匆匆逃离。

           有聪明的男知青不愿忍受那蛀灰,四顾无人,便绕过去到菜地里方便。厕所正好做了遮挡视线的掩体。虽然也是匆匆结束,匆匆逃离,但少了蛀灰迷眼呛人的痛苦。一人带头,竞相效仿,后来竟成为惯例,一块绿色菜地星星点点散布着金黄。只是苦了种菜的老战士,劳动时仿佛踏进地雷阵,防不胜防。便告到领导那里,要求制止。因为没有具体的被告,不能处罚任何人,指导员老许只在会上原则性地批评了这种行为,同时号召知情者勇敢地站出来揭发。但号召没有获得响应,还是有人把菜地当厕所,不过案例有所减少。

           雨季时候,藏在竹篱笆里的蛀虫繁衍得更加昌盛,啃噬起来越加肆无忌惮。白天自然声响丰富,竹虫蛀食的声音尚不分明。夜里万籁俱寂,虫蛀声便突出而清晰起来。

            却说那天夜里,女知青欧阳晓星因为肚子疼痛要上厕所,她姐姐欧阳晴月照例陪同一块去。姐妹俩走近那幢建筑物还没踏进去,便有竹虫蛀食的嗡嗡声多维面地传过来。两人仿佛突然听到一曲混声合唱,都很惊奇,一时也分不清声音的具体出处,便有些犹豫。厕所里没有灯,事情却有些急。两人不能退走,拿手电筒照了,硬着头皮走进去,才看清里面一切如常,并没有多出什么来。

            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这一点,姐妹俩自踏进厕所就感觉到了。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厕所的建筑构件,包括房架、木柱、竹篱墙、茅草顶和脚下的踏板都一件不缺,但感觉却是真真切切的。仔细察看后才发现,原来经过几个月的虫蛀和风蚀,所有的建筑构件都瘦了一圈。作为男女隔墙的两层竹篱笆,已经收缩出了很宽的缝隙。这样的变化在白天并不明显,夜里被月光映照着透过来,那样的稀疏和宽容便让人无法忍受了。

           这时又听到外面菜地也有了声响,悉悉嗦嗦节奏分明,与厕所里竹虫的合唱竟成相互呼应之势。姐妹俩猜想菜地里的声响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蛤蟆、蟋蟀、田鼠、青蛇,都猜遍了,又都觉得不确切。或许就是种菜老战士痛恨的家伙偷偷地在行方便。也不知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更多。那么隔壁呢,如果也有人,却没有一点声响,那意味着什么。欧阳晴月有些恐惧了,又有些恶心。"这里太不安全了,晓星,我们赶快走!"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妹妹,又这样催促道。

            "啊,你发现什么了?"欧阳晓星问题还没解决,不甘心就这样退走,见欧阳晴月一脸严肃,禁不住问。欧阳晴月说:"我听到了很多声音,很复杂。"欧阳晓星又问:"是什么声音?"欧阳晴月不能确指,便说:"很多,但肯定有竹虫,猖狂得很,都在唱歌!"

            "嘻嘻,竹虫也会唱歌啊?那,我们也来唱歌!"欧阳晓星对姐姐的说法感到有趣,不禁轻笑出声。也不等欧阳晴月回答,便扯了嗓子唱起来:"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唱了一遍,又唱一遍,声音竟然清脆嘹亮。欧阳晴月很惊诧,嗔怪地说:"晓星,你问题还没解决,乐个什么啊?"欧阳晓星说:"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肚子也不痛了。真的,姐姐,唱歌能治肚子痛。"说得欧阳晴月也笑起来。

            走出来却见前面路上兀地多了一个人影,黑黝黝的正快步往前移动。姐妹俩都吓了一跳。欧阳晓星慌乱之中不假思索地喊出来:"哎呀,有贼!"欧阳晴月则拿电筒照过去,一边警惕地问:"是谁?"

           黑影便站住,转过身来说:"是我,老同学!"

           欧阳晴月看清是一个男知青,也是她过去的同学,名叫秦进勇。欧阳晓星见秦进勇两手空空并没有拿任何东西,有些抱歉地说:"我还以为是偷菜的贼呢。"欧阳晴月没好气地说:"秦进勇,你在菜地干什么啊,深更半夜的吓我们一大跳!"秦进勇便笑起来,说:"我在河边唱歌。"

            "啊,你在唱歌,我怎么没听见?"欧阳晓星很惊奇了。欧阳晴月拉一下她的手,低声说:"你傻呀,竹虫唱歌你都听不见,他唱的什么歌你怎么能听见!"欧阳晓星说:"秦进勇又不是竹虫。"欧阳晴月说:"他就是!"又把欧阳晓星的手使劲捏一把。欧阳晓星伸一下舌头,把头低下不再问了。

            回到宿舍,欧阳晓星把在菜地碰到秦进勇的事说给李华珍、苏红和肖梦瑶听,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苏红和肖梦瑶还鼓励欧阳晓星去向指导员揭发。欧阳晴月说:"你们不要支瞎子跳崖。她真要去揭发,许指导员让她跟秦进勇对质,人家问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她怎么说啊?总不能说听见竹虫在唱歌吧,人家又会问谁是竹虫啊?"欧阳晓星说:"我就是听见竹虫唱歌了,我们都听见的。秦进勇就是条竹虫,这是姐姐说的。"李华珍等人听罢,又哈哈大笑不止。又约定以后就把秦进勇的绰号叫做竹虫了。还真的叫开了,女知青和男知青都这么叫。

           秦进勇得了竹虫这个绰号,心头有些不平衡,总想找人问个究竟。几次与欧阳晴月对面走过,看见她都是不苟言笑,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秦进勇始终鼓不起勇气问她。在山上开荒的时候,他看见欧阳晓星面对那些比人还高的灌木丛无从下手,很为难的样子,便走过去帮她。秦进勇拿砍刀帮欧阳晓星砍那些她砍不动的树枝,又帮她清理出一块很宽的坡地,以方便她挖植树坑。欧阳晓星心里很感激,却又不知该向他说什么,便默默地看他干活。直到秦进勇提着砍刀往自己的工位上走,欧阳晓星才开口叫住他,说:"哎,谢谢你啊,秦进勇。"

            秦进勇回过头来,看着欧阳晓星说:"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一直不说话。"欧阳晓星说:"跟你说什么?你帮我砍好了这块坝,我就说感谢你,还有什么?"秦进勇说:"那你也不想听我说啦?"欧阳晓星说:"你想说什么,秦进勇?"

            见她一副认真样子,秦进勇便笑起来,说:"我想问你,是谁跟我起的绰号?有人说是你们宿舍的女知青最先这么叫的,很可能就是你姐姐欧阳晴月,对不对?她想象力丰富。以前在学校,语文老师就说,全班只有她的作文写得最好,想象力最丰富。唉,什么绰号不好取,取个竹虫。"

           欧阳晓星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却笑着说:"你觉得竹虫不好听啊,那我叫你蚂蟥。"

            "怎么又来了蚂蟥?不行,不行,那东西更糟糕。哎,你能不能想点别的什么啊?"秦进勇苦笑着说,一副委屈样子。

            "那就没办法了。"欧阳晓星说,"我就知道竹虫和蚂蟥。我被蚂蟥咬过。"

           "哦,对了,我听说你第一天就被蚂蟥咬了,咬了几口?"秦进勇来了兴趣,看着欧阳晓星问。欧阳晓星说:"就一口,但流了很多血。我没想到蚂蟥那么厉害,还把丁松都咬死了。"秦进勇说:"那是丁松运气不好,他摔到沟里头被撞昏,没有反抗能力了。大活人怕什么蚂蟥,我就不怕。我也被蚂蟥咬过,不只咬一口,而是很多口。"

            "啊,是真的?你怎么没被咬死?"欧阳晓星很惊奇了,眼睛睁得老大。

           秦进勇听了又笑,说:"当然是真的。我跟朱连长去月亮山森林伐过木头。那一路蚂蟥最多。但蚂蟥只咬我不咬朱连长,蚂蟥欺生,你说奇不奇怪。"

           欧阳晓星更加惊奇,说:"我不相信。蚂蟥怎么会只咬你不咬朱连长呢?蚂蟥没有大脑,不能分辨谁是谁,怎么会欺生?"秦进勇说:"其实不是蚂蟥有意欺生,而是朱连长穿了蚂蟥套,蚂蟥咬不着他。我没有经验,没穿蚂蟥套,所以被咬了,出了很多血。"

           秦进勇说罢,拉起裤腿让她看。欧阳晓星便蹲下身去仔细察看。秦进勇的脚踝和小腿上有一些血斑。血斑中心凝结着小块血痕,边缘则细小如丝,呈放射状,恰像夜空里闪烁的星星。欧阳晓星边看边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唉呀,真的很多。"

             "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秦进勇脸上带着矜持的笑,继续说,"蚂蟥咬破人皮,只是吸点血,吸饱了它就自己滚落下去。马鹿虱更厉害,咬着人不松口。"说罢伸出左臂挽起衣袖让她看。

           秦进勇的手臂靠近腋窝处有一个开放型的口子,有带着黄色黏液的肉翻出来。欧阳晓星仔细看了,更加惊奇,说:"呀,像老鼠牙齿啃的?"

           秦进勇不笑了,嗔怪地说:"怎么像老鼠啃的?是我自己拿小刀挑的。朱连长说,马鹿虱吸动物的血,最喜欢咬林子里的麂子和马鹿。嗅着人的汗味它也咬人。马鹿虱咬人不知道松口。我是感觉很痛了才发现的。那家伙贴在肉皮上贴得很紧,拉都拉不下来。你把它整个身子掐下来也不解决问题。它的尖嘴有倒刺,像鱼钩一样刺进肉里,所以得用小刀挑出来。我真倒霉,一进森林就被咬了,蚂蟥咬了十多口,马鹿虱咬了两口。"

            "还有一处在哪里,钩刺挑出来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挑?不用刀,用缝衣针。我有很多缝衣针,大号小号的都有。"欧阳晓星眼里有了同情的神色。

           秦进勇的脸却一下红起来,说:"还有一处藏得很深,在裤子里包着,不能给你看。我也不知道马鹿虱怎么会钻到那里去了。"

            "你说的是哪里呀,怎么不能给我看?"欧阳晓星说罢立即也红了脸,慌忙改口说,"我知道了,马鹿虱咬着了你的那点。啊,不,我不要你说了,秦进勇,你是条竹虫!"边说边提起砍刀要走开。秦进勇不甘心,追过去把她拦住,说:"你怎么啦,欧阳晓星,我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你,还说我是条竹虫?"

            欧阳晓星想了想,说:"竹虫是个比喻,因为你说了怪话,变坏了,你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秦进勇说:"奇怪,我怎么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啦?"欧阳晓星说:"你说你被马鹿虱咬着了那点,我知道那就是调戏妇女,所以说你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还不承认吗?"

             "哎呀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秦进勇语气夸张地叫起来,"我这才叫冤枉死了。是你要看我被马鹿虱咬着的地方,我不让你看。何况你还小,还不能叫做妇女,我跟你说话怎么会变成调戏妇女啦?你如果一定要看,我让你看就是了。实话告诉你,我被马鹿虱咬了,那钩刺到现在都没有挑出来呢。"

             "是真的呀,痛不痛?"欧阳晓星不假思索地问。话刚落音,立即又后悔了,伸手捂住嘴。又说:"我才不看呢。你又说了怪话。不行,我真的要向许指导员报告。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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